看把戏

在我的生活中，有许多事情是教人难于忘怀的。

不管是好事，还是坏事；不管是好人，还是坏人；只要事发时，就像是瞬息即逝的流星，迸发些许火花，在我眼前亮过的光明，那是值得我一辈子怀念。

二十世纪六十年代，破舯舡新村还没有电流供应，入夜时分变成一片静谧，四周黑漆漆的，看起来有点恐怖的感觉。当时李汉槎校长长校，他办学认真，规定学生晚上七点必须留在家里读书做功课，犯规的学生必受惩罚不贷。

夜晚，我在大光灯的下埋头做功课，突然间，一阵锣鼓声响了，在沉静的夜空荡漾，我们的眼神突然发亮起来，不约而同，三步作两步向着熟悉的铜锣声跑去。缺乏娱乐的乡镇，把戏对儿时的我是一大诱惑，宁愿隔天被告发后挨打屁股或罚站，也要跨出门槛出看把戏，更何况左邻右舍的孩童都已乘父母没留意溜走了。

喜悦与欢笑声将孩子们带到镇上亚南咖啡店前面的空地去，只见在大树下高挂着两盏汽灯，四方八面涌来的人群自动围成一个椭圆圈，把明亮光圈内的一切摆设和摊挡团团箍紧似的。

随着一阵紧密的锣鼓声响嘎然而止，光圈中的主角开口自我介绍，由另一妇女再解答，间中还有铜锣声响，有一点像二人转。卖药的中年人身材魁梧，袒胸露肚，边讲边扎马步，偶尔使出拳头功夫，虎虎生威，震慑人心，在场的观众屏息静观，莫不被他的动感言语说服了。仔细想想，师傅若没有一招半式看家本领也不敢当过江龙，拖家带口走江湖，走遍天下卖艺卖药糊口饭吃。

不久，眼见围观的人群相当热烈，师傅就停止说话，精彩的把戏正式开始上演了。首先由另一妇女表演抖空竹的杂技，这时拍手欢呼的观众更多，表演的人就更卖力。接着师傅拿起烧得火红的铁条，嘴含火水喷那铁条，只见铁条即刻着火，熊熊烈火教我看得心惊胆跳，真为师傅担心受怕。只见师傅紧捉着铁条，故意向观众挥动示威，屏息围观的人莫不惊心动魄，不约而同向后倒退数步。说时迟，那时快，更令人咋舌的是他眼明手快右手执铁条，左手拿布靠近铁条，当场示范，布烧了起来；证明了铁条是真的是火红灼热后，更令人咋舌的动作就是将铁条向自己的手臂一触，大喝一声，随即自己打开海狗油，向已灼烫的伤口淋下去！师傅不怨其烦，当场走了一圈，把敷了药油的伤口向观众展示。接着，师傅就两手拿着海狗油向观众兜售，他的嘴从没停过吹嘘海狗油的功效。

当时，胶价不好，买药的观众还是不少。而我们这些小孩刚才替师傅捏了把冷汗，现在用充满羡慕的眼光盯着摆在光圈中央的椰子、甘蔗和红砖。殷切地等待欣赏师傅暂时推售了药油药膏，再宣布表演其他更精彩的把戏。

走江湖的卖了药，观众买了药；村民大多数是胶工小园主隔天还要起早摸黑做工。人群就开始松散了，这时只见师傅汗流浃背，他摇摇头、叹叹气、默默抹干满身汗水，心想看的人那么多，买的人却很少，这跟胶价行情总有关系吧。师傅也没有埋怨，一家人只好忙着收拾摊档。

汽灯终于熄了，我们小孩们总有点失望，依依不舍的走回家睡岁觉了。可是心里总是错怪大人不热烈买些药物，让师傅继续表演其他把戏，如手砍甘蔗、空手砍断红砖、铁头破椰青等。